第92章-《残次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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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独眼鹰在跃迁点之间乱窜,他不像林静恒,没有把舒缓剂当咖啡喝的毛病,已经好多年没有被这么高剂量的舒缓剂折磨过了,肌肉抽搐过去,紧绷的神经又开始发难,左胸的肋间神经像一条勒在他肺上的橡皮绳,一呼一吸间疼得钻心。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,把呼吸放得更轻,时间长了有点缺氧。

    他在这样晕头转向里,发觉事情开始有些不对——追兵被甩掉了。

    和于威廉分开的时候,大部分的追踪者都在独眼鹰这边,途中有几个队友突然出现,想帮他分担一些,但是对方似乎打定了主意,不去管其他人,卯足了劲只盯他一个人。

    这附近的跃迁点没有加密的,独眼鹰往任意一个方向逃,他们都能通过重甲扫描到他,随即追上来,独眼鹰备用能源已经在狂轰滥炸中牺牲了,剩下的那点能量能撑多久,他自己也不知道,在这种情况下,追兵被甩下似乎只有可能是他们主动放弃。

    阴谋?陷阱?

    天降天谴,让敌军的老大猝死了?

    还是第八星系突然整体折叠,把远在启明星的白银九折过来了?

    机甲的通讯频道里一片空白,所有人都不在他身边,独眼鹰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。

    远程联系需要知道对方的坐标,或者自己在跃迁点留下信息等对方主动查阅,反向链接——在追兵虎视眈眈下,前者做不到,后者无异于找死。

    独眼鹰在千头万绪里,百思不得其解地琢磨了一会,只好试探着又穿过几个跃迁点,兜了一会圈子,确定追兵们真的对他失去了兴趣,才小心翼翼地往地下航道方向靠近。

    穿过第一个地下航道上加密的隐藏跃迁点时,通讯频道里就有了反应,原来有人已经先到了。

    “独眼鹰回来了!”

    通讯频道里每多一个亮点,都会引发一阵欢呼。

    “四号、八号也到了,这里是三号机。”

    独眼鹰顺着旁边的主控台滑下来,没什么力气地瘫在地上,他弯下腰,抵住抽痛的左肋,几不可闻地开口回应:“我是一号……六号被击落了。”

    通讯频道里沉默了片刻,四架机甲占据四个点,刚好排成了一个平行四边形,在通讯频道里微弱地闪着光。

    来时十架机甲,已经有三架机甲确定被击落了,其他人不知散落在何方,他们只能等待。

    独眼鹰吐出口气:“对不起诸位,你们过来帮我,已经仁至义尽,不应该再让你们跑这一趟。”

    四号机上——血压一直不大稳定的那位开口说:“我们要是不愿意来,当初就不会答应你,放心吧,老陆,不是因为别的。”

    八号机上的驾驶员插话说:“反正我们俩是光棍一条,怎么样都不亏,就是贝老哥牵挂多一点。”

    三号机里的驾驶员年纪很大了,大家都叫他“贝老哥”,至今也说不清楚“贝”是姓还是名。

    贝老哥笑了一下:“我没什么,我之前不是攒了点钱吗?216年就带着老婆孩子一起移民第七星系了。”

    通讯频道里七嘴八舌地对他发起了声讨,开玩笑说他是八星系的叛徒。

    “第七星系真好啊,满大街的服务机器人,你走在路上崴个脚,马上有机器人过来问你需不需要帮助,在那,人人都有家、都体面,人家老远看到你,不管认识不认识,都会跟你点头,最好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?人家那边车道和人行道居然是分层的,所有的车子都有自动驾驶……能想象吗?他们那从来不发生车祸!”

    独眼鹰问:“不是挺好吗,你怎么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没办法,七八星系的官方汇率是106:1,但是兑换有限额,我们全家加起来,一天最多能换五千八星系币,实在不够用,而且他们系统动辄维护、交易关闭,我们只能去黑钱庄,黑钱庄就靠移民养着,漫天要价,汇率最高达到过两千八,没人管——当然,黑钱庄违法,你可以报警,只要你报警,联盟政府立刻派机器警队过来端了他们窝点,可是那又怎么样,你还是得用钱,所有的黑钱庄都是一伙的,他们能查出是谁报的警,发现是你,你就完了,再也别想从他们手里弄到一分钱。人家本地人一出生就进入伊甸园,但外来人口不行,装上伊甸园,相当于平白无故在你身上装一个器官,要适应,需要专业人员给你做一个一年期的培训,培训费用要自己掏钱,贵得说出来能吓死你们。我在八星系全部的身家,交了移民申请费和培训费就不剩什么了。规定说移民一年内选择回原籍,申请费可以退,我就把他们放在那,退了我自己那份移民申请费,又省了一个人的培训费,自己回来弄钱养活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在七星系找工作?”

    “我能干什么?七星系不像咱们这鬼地方,卖力气的、服务的工作,基本都是人工智能干的,需要人的工作本身就少,人家一查你的个人终端,听说你是移民,百分之百不会用你。”

    独眼鹰问:“现在这么乱,家人还好吗?”

    三号机上的贝老哥沉默了好一会:“海盗攻占联盟的时候,他们想偷渡回八星系找我,路上碰见联盟军和海盗打仗,被流弹击中了,当时通讯全断,我是一个多月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,想死都追不上他们了……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,能有点事干挺好的,生死有命呗。”

    这时,又一架机甲出现在通讯频道上,是五号机,众人又是欢呼,方才平淡的沉重与压抑的痛苦荡然无存,分别不到几个小时,再见面,就像几十年离家的朋友突然回乡过年团聚一样激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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